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月你被一群年轻人疯狂刷屏。
不是谁家的爱豆，而是一群职业电竞选手——你已经被那些陌生的名字吸引过很多次了。
为了帮大家跟上节奏，过去两个多月，我走访了进入世界赛的LPL电竞俱乐部、数十位选手和从业者，留下超过十万字的采访记录，整理成 3 篇关于“电子竞技”的深度研究稿。
今天，带你真正认识一下这群曾经被认为“无可救药”，现在又被冠名“青年荣耀”的年轻人，和他们在游戏王国里热血或无力的命运。
下面是第一篇，故事的主人公，就是再世界总决赛中登场的苏宁战队。在我们采访他们的时候，苏宁的经理赛前就对我说：“我们夺冠的概率和买彩票差不多”。
事实证明他的说的真不错，因为苏宁离总冠军，真的只有一步之遥。
形似传统白瓷碗的上海浦东足球场，日前通过阶段性验收，但现场却一块草皮还没有铺。
专业的浦东足球场举办的第一场比赛，不是中超、亚冠或者国足的比赛，而是电子竞技游戏《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的冠亚军之战。
足球和电竞的渊源要追溯到 2018 年。那年，王思聪在可以容纳 5 万人的仁川文鹤竞技场用看起来十分夸张的方式，吞下了一只热狗。
当晚，这张图和“iG夺冠”一起占领了每个人的朋友圈和微博首页。
iG 打破韩国战队五年的统治，第一次为大陆赛区夺冠之后，主流媒体纷纷将电竞的流行与 2001 年国足唯一一次世界杯出线相提并论，感慨时代的变迁。
当年大学生上街怒吼，如今大学生在宿舍怒吼、在朋友圈刷屏。
2019 年，中国战队 FPX 获得 S9 的冠军，大陆赛区连续两年夺冠。今年，4 支战队进入 S10。
电竞粉丝突然意识到，这不能和足球比啊，国足是什么水平？中国英雄联盟战队的整体水平可是全世界最强的。于是，对标的对象变成了中国女排。
和男足比，比的是普及程度；和女排比，比的是竞技水平。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中国英雄联盟战队的成绩有了突飞猛进的提升。
电子竞技选手从“网瘾少年”，立刻变成了年轻人向往的职业，因为像 Uzi（简自豪）、JackeyLove（喻文波）那样的头部选手，在收入和知名度上，丝毫不比一线体育明星差。
成为职业选手并非易事。在这次上海举行的全球总决赛中，16 只队伍一共有 90 位选手登上赛场。而根据官方数据，《英雄联盟》已经拥有了一亿名玩家。那么单纯地计算概率，成为顶尖职业玩家的几率就是：0.00009%。
今年的世界总决赛，更是冷门频出，中国大陆赛区的热门队伍京东、滔搏纷纷被黑马苏宁淘汰。可惜最后的结局并不是太好，可是我们依然对中国电竞充满的信心。
我们在过去的两个月里，走访了众多电竞俱乐部、选手、从业者后就发现，苏宁进入决赛，可能并不是意外。
因为电子竞技，绝对是运气游戏。
成为职业选手，需要付出超乎常人的努力
这次决赛的苏宁战队的五个首发队员里，有四个是第一次打世界赛，他们凭什么？也许看完下面的故事，你就知道了。
苏宁电子竞技俱乐部的基地，就在上海静安区的某个类似性质的产业园内。基地旁边是一家写真照相馆，对面是一家婚纱摄影。再加上黑灰调的现代风格和白色简约的标志“SUNING”，这栋三层独楼的风格完美地融入了园区的设计风格中。
在这里，我见到了苏宁战队的队长胡硕杰，他的游戏 ID 是“SwordArt”，因为曾经擅长使用一位美杜莎形象的游戏角色，所以被大家昵称为“蛇蛇”。
蛇蛇，一定得读“舍蛇” shě shé，因为蛇蛇是台湾人。9 月初我们见面时，他的头发是今年流行的薰衣草灰色。蛇蛇操着台湾腔，说说话就笑起来，一笑就变成眯眯眼。平时会喂流浪猫，还会买鲜花装点宿舍，正常得不像个电竞选手。
但是一打起比赛，蛇蛇就像换了一个人，情绪激昂，进攻性十足。一旁对手的队员隔着防噪耳机都能听到蛇蛇大喊“nice！”
只有 23 岁的蛇蛇已经打了 8 年英雄联盟职业联赛，在职业选手中算是名副其实的老将。前 6 年在中国台湾地区的知名战队，近 2 年来到大陆的 LPL 赛区，加入苏宁战队。
加入第一支战队的头半年，蛇蛇总在游戏开局就“死”了，总被搭档骂，每天都担心被踢走。他拼命苦练，每天练到凌晨四五点钟，才慢慢跟上了队友的脚步。
来到大陆后，“每天都‘猝死’的，你要去进步，因为你如果不去进步的话，很快就被其他队的人超越了。”
SN.SwordArt（蛇蛇）
不过，蛇蛇乐在其中。他平时没事会在脑海中构思游戏里该选什么角色，每天睡觉前和睡醒后，都会想想要怎么打才能打得更好，因为游戏不只有一个方式能赢。他还听一个教练讲，同屋的教练晚上说梦话说的都是“你一定要选杰斯”。（杰斯是游戏角色的名字）
蛇蛇说：“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个人生活也好，比赛也好，无时无刻不在这个游戏里面。”
和蛇蛇同宿舍的唐焕烽是今年第一年打英雄联盟职业联赛。唐焕烽的游戏 ID 是自己名字的拼音“huanfeng”。在电竞圈里流传颇广的一篇人物专访提到，焕烽 12 岁起一个人生活，爸爸每个月给他 200 元生活费。
初三那年的春节，焕烽下定决心要成为电竞职业选手。初三下学期，他早晨 5 点起床打游戏，接着和同学骑车去学校上课；中午午休 2 小时，骑车往返家和学校 1 小时，剩下的 1 小时打游戏；下午放学之前，他会利用下课时间在学校做完作业，之后回家独自玩游戏到 11 点睡觉。一天又一天，如此反复。高中没念完，他就走上了职业电竞选手的道路。
焕烽是公认的刻苦。看到每天凌晨四五点钟回宿舍的焕烽，蛇蛇觉得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蛇蛇 1996 年出生，焕烽 2001 年出生，在电竞圈，他们算是“两代人”。蛇蛇今年是第六次参加全球总决赛，焕烽是第一次。
SN.huanfeng
初出茅庐的少年无所畏惧。在四分之一决赛中，焕烽使用的游戏人物孤身站在敌队的大本营，从高处瞄准，枪枪必中，配合队友“杀死”两人。他的这番操作迅速登上当晚微博热搜。
最终，苏宁以 3:1 战胜京东，并在随后的半决赛中战胜夺冠最大热门滔搏战队——成为本届比赛中最大的“冷门”，还有网友说苏宁战队手里拿的是“天选之人”的剧本。
如果说苏宁运气好，我觉得应该没有人会反对。
努力只是基础，赢下比赛还是要看版本
为什么说京东输给苏宁是“冷门”，因为苏宁其实一直都不是媒体和玩家眼中的冠军热门人选，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觉得自己能赢。
9 月份的时候，苏宁的战队经理袁玺对我说：他对选手的嘱托只有一点——玩得开心。我还问过他，如果夺冠以后怎么办，他说：“我们拿冠军的概率，和我买彩票中奖的概率差不多。”
袁玺说，苏宁战队希望采取一种“以老带新”的运营策略。市面上不是没有技术出众的年轻韩国外援供苏宁挑选，“就是一个选择题，你到底想要一个操作好一点但沟通不好的选手，还是操作过得去但能沟通的人，我们选择后者。”
苏宁的另一位外援是操着一口流畅普通话的越南人Sofm（黎光维）。
SN.Sofm
市面上也不是没有顶尖的明星选手，苏宁同样没有选择，而是提拨了两个新人——
焕烽和 2003 年出生的 Bin（陈泽彬）。“全部都买最厉害的肯定是最快捷的，也是最方便的，但是转会费、工资肯定也更高。一旦成绩没有达到预期，压力会很大。
我们这样子相对来说压力没有那么大。”战队的第五位选手 Angel（向涛）2000 年出生，刚打了一年职业联赛。
相较于苏宁，京东绝对算是“大投入”，除了引入了韩国选手 Kanavi（徐进赫）和 Loken（李东昱），他们还选择了韩国知名教练 Homme（尹圣荣）。韩国是传统电竞强国，早就形成了完整的人才培养体系，因而成为众多战队引进电竞人才的首选地。韩国外援和教练的价码自然相对较高。
Homme 教练在全球总决赛前就曾预测，京东的目标应该是“努力突破八强”。要知道作为中国赛区春季赛冠军、夏季赛亚军，外界曾普遍把京东战队看作夺冠热门。当时，Homme 教练给出的理由是，之前的版本让京东和老干爹受益很多，但全球总决赛的游戏版本更适合苏宁和滔搏。
Homme 在这次采访中说：“这次世界赛的版本真让人讨厌。”
版本，对于俱乐部和选手来说，可能就意味着赢或输，生与死。正是因为没有很好地适应”版本“，上届和上上届的世界冠军，中国的 iG 和 FPX 战队甚至连世界赛都没进去。
这里的版本，你完全可以理解为”运气“。
所谓“版本答案”，其实是为了给游戏续命
我们说的“版本”指的是目前《英雄联盟》游戏的状态，包含游戏玩法、数据机制等等。京东战队在春夏联赛以野核打法闻名。
所谓“野核”，就是围绕队伍中“打野”这个位置来运营的比赛方式。在《英雄联盟》的游戏中，游戏公司把队伍中的五个人分为了不同的位置，承担不同的职责。如果你接触过《王者荣耀》，那你对于“中单、上单、打野、射手、辅助”这个常见模式肯定不陌生。
对于《英雄联盟》来说，这似乎是第一次在世界大赛中轮到了“野核”版本。
京东战队经理邵晓航说，战队一开始没有计划用这种打法，“只是版本到了。这也不取决于我们。正好选手可以玩，而且玩得效果很好。”
玩家戏称《英雄联盟》是运气游戏，由于是在线随机组队，你不知道电脑程序塞给你的队友是什么水平。这是一个有趣的说法，相当于默认算法是比玩家更高一层次的“神明”。对于职业选手和战队来说，《英雄联盟》也是运气游戏，运气好碰上适合的版本，无论是战队还是选手，都容易出成绩。
版本不是一年变一次，而是一年会更新数次。在当下的版本里，《英雄联盟》一共有 151 个游戏人物，即英雄。一个战队一局比赛可以选择 5 个英雄，禁用对方 5 个英雄。
英雄的特点、技能、使用方法各不相同。一个英雄在前一个版本里过于厉害，在下一个版本中就会被削弱。选手只能去练习其他英雄，在当前版本被称为“版本答案”的英雄。
苏宁战队的教练叉烧正在观看选手的比赛
苏宁战队的打野选手 Sofm 在春季赛表现糟糕，粉丝在没有任何实际证据的情况下猜测他参与黑赌博，并赠送诨号“越南首富”，简称“首富”，说他在海边有一排别墅。
夏季赛，Sofm 大放异彩，成了战队的王牌选手。除了有选手个人竞技状态的影响，还有版本的因素。在今年的版本更迭中，游戏公司确立了“野核”版本的玩法，提升了这个位置获取的经验和金钱，同时给这个位置的选手提供了很多可以“决定比赛”的机会。
版本影响的不仅仅是战队。整个中国赛区成绩的提升和人才、资金的涌入固然密不可分，但更重要的是，中国战队的风格契合版本。
选手在开会研究战术
中国战队的风格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喜欢打架，也可以用一个字概括——莽。
所谓“打架“的风格，就是指在游戏中主动和对方发生冲突，而不是靠避免战斗，提升自己来获胜——这有点像足球比赛中的“长传冲吊”和“控球”的区别。和足球观众觉得“控球风格催眠”一样，在《英雄联盟》里，电竞观众同样讨厌“不打架的队”。
来自韩国的 Kanavi（徐进赫）来到京东战队一年多，胖了不止一圈。圆圆的脸配上小虎牙，让粉丝亲切地称他为“kan宝”。Kanavi 告诉我，刚来中国时，他并不适应中国战队一言不合就干架的风格。
韩国战队的风格相对保守、安稳，更喜欢通过争取资源来获得比赛胜利。他一开始会回避，不跟对手打架，后来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开始改变自己的打法。现在打训练赛，他会多多尝试看一个游戏人物的上限是怎么样的、能发挥到什么水平，“说不好听的是乱打，说好听的是测试”。
JDG.Kanavi
即使有人不承认中国赛区的整体水平最高，也不会有人否认中国赛区的比赛最好看。
今年全球总决赛四分之一决赛有两场“内战”，来自韩国的 DWG 对阵 DRX，一共产生 59 个“人头”，也就是说，被对方“杀死”了 59 次，平均一局 19.6 次。
京东对阵苏宁，一共产生111个“人头”，平均一局 27.7 次。换句话说，就是京东对苏宁的比赛，比韩国内战“血腥程度”更高。
因为打架少，韩国LCK在推特上将自己比作“孩子们都不懂”的莎士比亚
一切游戏版本的变化，都取决于拳头公司（Riot Games）。拳头公司是《英雄联盟》的开发方，也是腾讯的全资子公司。自 2009 年《英雄联盟》推出至今已经 11 个年头，虽然仍颇受欢迎，游戏的全盛期似乎已经过去。再加上手游的强烈冲击，“《英雄联盟》还能火多久？”、“现在还有人玩《英雄联盟》？”的标题时不时会出现在媒体上。
在全球各个地区举办《英雄联盟》职业联赛，是给游戏续命的举措之一。同时，为了不让玩家丧失新鲜感，拳头公司每年都会对游戏进行大刀阔斧般的版本升级。
最近几次的版本升级，《英雄联盟》都在鼓励玩家多多打架。一个十分浅显的分析：激烈的比赛会吸引更多的观众，观众越多，商业价值越大。
李象千博士用科学家的语言给我解释了为什么中国战队的风格是更恰当的——“当你可以 100% 确定你的每个动作该做什么的时候，风格就消失了，因为你只会做最正确的事情。就像 AI 下棋一样，没有风格只有正确。当然对于英雄联盟这款游戏来说，我们明显还没找到最优解，在这种情况下讨论风格是有必要的。
近几年拳头公司逐渐削弱了眼位的数量，视野的缺失增加了游戏中的偶尔性和不确定性，因此过去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通过更好的运营思路取胜的方式渐渐式微了（龙魂版本运进一步简化了运营思路的重要性）。
相反，既然反正没办法掌握一切，通过打架增加不确定性，用团战的操作和拉扯决胜负就变成了更恰当的方法。”因此，中国战队的打法其实可以看成是更适应当前版本的。
就在苏宁和京东比赛之后两天，欧洲的G2战队就靠“打架”战胜了被看好的韩国Gen.G战队
当然，选手出色的个人实力，教练绝妙的战术布置，战队的运营管理，都是夯实的基础。基础打得不牢，再适合版本也白搭。
当好运来敲门，成功者会做好万全的准备拥抱这份好运。曾经的京东战队是如此，如今的苏宁战队也是如此。
对于游戏公司和观众来说，比赛变得越来越好看，每年“新王”诞生，让社交媒体的讨论度节节攀升。而对于选手个人，想要拥抱好运，赶上人造的浪潮，需要付出的不仅是异于常人的努力，还有身体。
成功的关键，从来不掌握在选手的手中
在京东对阵苏宁比赛的尾声中，屏幕里银绿色的光圈内，卡片、子弹、闪雷纷飞。五个红色血条逼近蓝色的水晶。蓝方已无招架之力，躲在水晶后面勉力支撑。
“SN huanfeng 已经主宰比赛了！”“蓝色防御塔已经被摧毁！” 游戏内的信息提示刚刚消失，蓝色水晶就被彻底击破，空留一缕青烟。
解说依然在嘶吼，不过吼声中多了几分感慨，“苏宁用他们实力证明自己就是这次比赛最大的黑马！”
比赛结束，摘下耳机，蛇蛇和焕烽两人嘻嘻哈哈搂抱在一起。焕烽以其出色的表现赢得本场MVP。赛后记者会，败者在先。Zoom 和 Kanavi 神色凝重，检讨自己的失误。
成王败寇。都说成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适合版本，就是所谓的“天时”。在电竞世界里，游戏公司就是“天”。
电竞一直在对标传统体育项目，就连负责中国英雄联盟职业联赛的公司都叫腾竞“体育”。
电竞符不符合体育项目的定义与要求，其实没那么重要。毕竟在中华全国体育总会的网站上，信鸽、风筝、气功都算体育项目。电竞和体育项目最大的不同，恐怕在于电竞有版权方。
传统体育项目不会在一年内数次修改比赛规则。乒乓球小球改大球，从 1996 年提案，到测试、试用、投票，历经四年方案才通过。
而《英雄联盟》从零开始就是商品。之后的运作，无论是更新版本还是举办联赛、举办全球总决赛，都是为了从商品中获取更多的利润。
电影《艋舺》有句话说得好——“风往哪个方向吹，草就往哪边倒。年轻的时候我也以为我是风，直到最后我遍体鳞伤，老了以后才知道，其实，我们都只是草。” 决定风向的是游戏公司，“遍体鳞伤”的是选手。
电竞选手的职业生涯格外短暂。据《新京报》统计，国内英雄联盟现役选手平均时间年长为2.6年。据国外游戏媒体统计，英雄联盟北美赛区的选手平均年龄最大，为23.04岁；欧洲赛区次之，21.16岁；韩国赛区，21.02岁；中国赛区选手的平均年龄最低，为20.53岁。1996年的蛇蛇几乎每次专访都会被问到今年会不会是最后一年。（我也问了，蛇蛇坚定地说，今年不会退役。）
刚刚退役的北美选手TSM.Bjergssen今年24岁
同样是电子竞技项目，《反恐精英：全球攻势》（CS:GO）三十岁以上的知名选手并不罕见。国外分析师认为，导致英雄联盟选手职业生涯短的一个原因是版本的不断更新。每次出新的版本，选手需要重新练习英雄的使用手法，手部、腕部要承受持续的压力。
《反恐精英》的选手则不需要。在职业前期形成了良好的肌肉记忆，选手可以依靠肌肉记忆来比赛，不必频繁地高强度练习新的技能。
中国女篮国家队心理教练黄菁 2017 年第一次接触电竞。
腾讯通过国家体委找到黄菁，希望请他给闯进全球总决赛的几支战队进行心理辅导。黄菁每天拉选手们到户外做一个小时的训练，有时候做游戏，有时候做瑜伽拉伸。和同年龄段的传统运动员相比，电竞选手偏内向，也偏敏感，沟通意愿比较低，“他们一旦玩起来，也很开心，其实人和人之间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黄菁记得当时带选手们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职业选手没有不争强好胜的，都玩得很投入。由于长期缺乏锻炼身体素质着实堪忧，玩着玩着 Uzi（简自豪）突然一下子坐到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脸全白了。其他几个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第二年，黄菁带着国家体育总局的体能师对整个联盟职业选手的肩、肘，腕、腰，还有下肢力量做了测查。五六十位电竞选手中，没有运动痛苦或者运动障碍的只有三四个人。
黄菁认为，电竞选手这么高强度的训练，没有体能训练和康复手段跟上去的话，任何人都是扛不住的。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还会对人的神经系统造成干扰，内分泌、睡眠都容易出问题。即便电竞不像篮球那样有高强度的身体对抗。
“不能指望强大的内心寄托于一个非常羸弱的躯体下，这不符合传统体育的经验和规律”。
然而，电竞选手没有休息的从容。不能适应新版本的选手会被淘汰，因为大量训练而受伤的选手也会被淘汰，不做大量训练而被“后浪”赶超的选手还是会被淘汰。
央视的足球节目《天下足球》曾经这么形容过已经退役的足球明星亨利：“ 32 岁的亨利就坐在球场里，深情的目光望过去，都是自己 22 岁的影子。”
今年6月，中国最知名的电竞选手、1997 年出生的“天才少年”简自豪（Uzi）因二型糖尿病和严重的手伤退役。也许简自豪屏幕里的唐焕烽，就是自己 17 岁时的样子吧。
但残酷的事实是，亨利在 37 岁的高龄才挂靴退役。电竞选手只要远离职业训练半年，就无法跟上版本，很难重返职业赛场。
打过六次世界赛的蛇蛇对我说，自己的运气一直很好，但已经太久没有体验过正常的人的生活了，退役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环游世界。
既然是“运气游戏”，就意味着能拥有好运的只有少数人。我们无法预知下一位横空出世的明星选手是谁，又会留下怎样的传说。可以确定的是，主动权从来不在选手手里，而是握在通过《英雄联盟》赚了 200 亿美元的游戏公司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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